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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7章 犯人的兒子 十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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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7章 犯人的兒子 十五

吳老頭給了期限, 讓夫妻倆三日之內搬走。

如果到了時間還不走,他會直接把一家人的行李扔出去。

說實話,何翠雲母子三人沒有住過這麽破的院子, 也沒有和那麽多人同睡一床過,哪怕已經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,一家子還是很不習慣。

他們也想過搬走,還跑去鎮上問了那些院子的價錢。買是買不起的, 就是租……他們也拿不出租金來。

除非去借!

馮家父子不肯借,就去問吳志富那些酒肉朋友,借不到三五兩, 一二兩還是能借到的。

父子兩人大吵一架。

吳志富身子虛弱, 吵不過父親,險些被氣得暈過去。

“以前你們總說三個兒子裏最疼愛的就是我,疼個屁!我才回來住幾天, 你們就容不下了,我在外頭住那麽多年, 即便是一碗水端平, 也該讓他們兩輪流出去住了。還有, 地裏的收成原本有我一份,這麽多年我從來就沒有分過,還買了不少東西回來孝敬你們, 結果,全他娘的都餵狗肚子裏去了,一個個都是沒良心的東西,只看老子在家裏不愛幹活, 沒看老子以前遷就你們……”

吳志富越說越激動,但他的頭受過傷, 氣到極致,白眼一翻,暈了過去。

何翠雲覺得他這番話有道理。

不說吳家地裏每年的收成多寡,這算起來都有他們夫妻一份。但是這麽多年,夫妻倆從來就沒想過回來分糧食。

甚至逢年過節,回來探望長輩,還會買不少禮物。因為吳志富愛面子,每次買的東西都挺多,又因為回來不是走親戚,算是回家,吳志富除了買肉和各種點心,還會買油鹽醬醋,甚至家裏的鐮刀鋤頭籮筐,但凡吳家夫妻開了口,他都會買齊送來,還每次都選好的。

有時候吳家兄弟跑來上幾趟,明明是讓他們到街上去買東西,結果他們去鎮上的時候繞路洛水村找了吳志富一起,後來是吳志富付了賬。

這些小事,何翠雲從來都不計較。而吳志富呢,他很享受這種被家人哄著的感覺,再說,於他而言都是些小錢,他那時候是真不在意。

但不管在不在意,這銀子確確實實是他們夫妻為這個家的付出。

也因為此,即便何翠雲住在這個院子裏會被婆婆為難,幾乎每天都會被指桑罵槐。她也從來不覺得自己不配住在這裏,如果要搬走,那也是她自己受不了這破爛的地方主動離開,而不是被人攆走。

吳父冷笑:“老子是你爹。老子讓你生你就生,讓你死你就只能死,跟我講道理。我呸!你沒在家裏幹活,地裏那點糧食能分幾粒?你住在洛水村,我們有個頭疼腦熱從來都指望不上你,你娘三更半夜生病的,是老大深一腳淺一腳背到大夫家裏,等你孝敬……你你早就變成一捧黃土了。老子不欠你的,滾!”

原本說是三日之後再搬,吵了一架,吳父改主意了,“老子對你寬容一些,你還覺得是我理所應當。走走走,今日就走。老大,把他們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全部都給我扔出去。”

兄弟倆不敢不照辦。

相比起搬來時,行李還是少了。何翠雲因為手頭不缺銀子,那些年置辦了許多被子。平均算下來,每人都有三床。在馮家的時候,她給這些被子都找了櫃子來裝,但吳家沒有這麽多的櫃子,甚至吳中都放不下這麽多東西。

加上夫妻倆搬回來住這件事情,家裏人都不太高興。何翠雲就做主給公公婆婆送了兩床被子,兩個哥哥那裏也各送了一床。

七八斤的棉被,一床就是好大一堆,一下子少了四床,行李瞬間少了三成。

吳志富頭痛欲裂,靠在棉被上奄奄一息。他腿還受了傷,別說搬行李了,他自己都需要找人來搬。

何翠雲從搬行李開始就在哭,做夢也沒想到吳家居然這麽絕情。再也不喜歡兒子,吳志富總是他們親生的呀,大夫都說了不能挪動,這段時間需要臥床休息,他們可倒好,說攆就攆,也不怕吳志富在路上被折騰死。

她一哭,跟著的幾個孩子也哭。

雙胞胎早已不讀書了,因為識字,他們在村裏的同齡人之中很有幾分臉面。如今……兩人都不好意思見人。

哭歸哭,傷心歸傷心,還是得趕緊找落腳地。

何翠雲想過帶著父子幾人去馮家,但想也知道進不去,多半還會被村裏人笑話一場,她又想將這幾人挪去何家,但是何家住在半山腰上,且不說路不好走,折騰一通,搞不好也不能久住。

再說,住回何家,也還是要和那麽多人擠。

無論怎麽算,都是重新找個住處更加合適。

何翠雲找了吳家村裏的板車,請了個人幫忙,車上放著行李和吳志富,而她帶著三個孩子走路,一行人往鎮上而去。

看著板車離開,吳婆子心裏很不是滋味,她是真的很疼小兒子,剛才看到父子兩人爭吵,她還從中阻止,都不想讓兄弟倆扔小兒子的行李,只是男人把她拖到一邊,低聲說了一件事。

“你那邊到底靠不靠譜?”

吳老頭也不太清楚:“哎呀!總要試一試嘛,如果事情順利,大兒子和大孫子都有了媳婦……”

原來是吳老頭這天幹活回來的路上碰到了一個嬸子,那人先是說她有個遠方侄女帶著個十五歲的女兒守寡多年,轉頭又問起吳家老大的年紀,還問了問吳家大孫子的年紀。

又意有所指地表示,她給這侄女出的主意,母女倆嫁父子二人,如此,不用怕老無所依。

吳老頭一開始只覺莫名其妙,兩人也不熟啊,再說男女有別,湊在一起說話不太合適。但聽話聽音,後來他總算是聽出了一些苗頭。這人是打上了他兒子和孫子的主意了。

他瞬間高興起來,時不時附和幾句。

說著說著,轉而又說起吳家太擠了,屋子小。著重強調了吳志富一家子又懶又饞,名聲還不好,會影響家裏的其他人。

所以,才有了吳老頭回來就讓兒子搬走的事。

吳婆子也希望給大兒子娶個媳婦進門,這麽多年,兒子就和那些寡婦各種糾纏,把自己的婚姻大事都給耽誤了。

“萬一不成,咱們再讓老三回來。”

吳老頭不太讚同,但也沒拒絕。

*

鎮上很好租房子,但價錢有高有低。

何翠雲手頭沒有什麽錢,只剩下幾十個銅板。靠著這點錢想要安頓下來,那簡直是白日做夢。

於是,她和吳志富商量著去找人借。

何家住在下山村,從鎮上到村裏走路都需要半日,這都午後了,他們得趕緊安頓下來,要不然,今晚上得睡大街上。

這時候跑到下山村去借錢已經遲了,何翠雲在鎮上不認識什麽人。但吳志富不一樣,他經常在鎮上喝酒,有時候夜裏也不回去。

吳志富出面借錢,如今他名聲不好。好多人都被家裏人勒令著不許與他來往。

跑了六戶人家,總算是見到了四十個銅板。

這些銅板更像是施舍給他們一家,壓根兒就沒指望他們能還。

吳志富越想越氣,一生氣頭就痛。

“往日跟我稱兄道弟,原來都是假的……一個個的就想占我便宜,老子今兒才算是把這些人看清楚了。”

何翠雲沒有理會他的謾罵,拿著這些銅板做了一個很破爛的院子,裏面只有兩間房。

兩間房都特別小,茅房還是在院子外面,打水的井更是在一條街之外。

院子又舊又破,用水還不方便。但何翠雲只有那點銅板,換了旁的東家,院子租出來,還要問租客收押金。

這押金至少也是二錢銀子起,他們一家實在是拿不出來。這個破院子,是他們如今唯一能找到的落腳地。

租了院子,何翠雲就去一條街外挑水回來打掃。

吳志富如今是徹底變成了廢人,別說幹活了,上茅房還要人伺候,他走不動,母子幾人也扶不動他,只能找東西給他接著。

這事腌臜,姐弟三人長這麽大就沒幹過這種事。雙胞胎之一伺候父親上大的時,還吐了出來。

何翠雲夜裏躺在床上,雖然睡著自家搬來的被子,但這屋子年久失修,一股子黴味,聞著就讓人幾欲作嘔。

她有些睡不著,在床上翻來覆去。

邊上的吳俏麗抱住了母親的胳膊:“娘,我好想回馮家呀。你當初為何會選爹呢?”

何翠雲面色格外覆雜。

當年她情竇初開,被吳志富哄得暈頭轉向。成親之前就已經失身於他,那時候她不覺得有什麽,因為她沒想過要嫁給吳志富以外的其他男人。

兩人來往的事情被何家長輩知道,家裏的雙親很不願意,將她狠狠打了一頓,又把她關在家裏。

何翠雲那時候只覺得天都塌了,她已經沒了清白,如果不嫁給吳志富,肯定會被以後的夫君嫌棄。而她又不敢跟家裏人說實話。

就在這時間裏,何家與馮家定了心事。

何翠雲不敢說自己沒了清白,只說自己不嫁。為此,還絕食抗議。

但是家裏的長輩鐵了心要讓她嫁給馮家,得知她絕食,沒有一個人心軟。何母更是撂下了話:如果她真的寧死也不嫁,那還是死了幹凈。

好死不如賴活著。

何翠雲只是想嫁給吳志富而已,並不是真的想死。眼看家裏人不拿她的生死當一回事,她也只能認命。

那時候她就想著,如果新婚之夜被發現,她幹脆死了算了。

而就在成親的頭一日,有許多人來給她添妝,就在這些人中,有人幫吳志富帶了口信。讓她安心嫁人。

何翠雲卻從中聽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。

這個“安心嫁人”,指的應該是馮家不會發現她沒了清白。

果然,新婚當夜,新郎官喝得爛醉如泥,當天晚上什麽都沒發生。何翠雲扯爛了自己的喜服,又在身上掐了一些痕跡,還在床上弄了血,果真糊弄了過去。從來沒有碰過女人的男人絲毫都沒有懷疑她的清白。

沒多久,何翠雲有了身孕。

然後順利生下來了孩子,在養孩子的那段時間,兩人偶爾也會見面。吳志富很是不甘心,經常說要和她光明正大做夫妻。

這人不分好賴,那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好。何翠雲在嫁給了馮父後,見識到了體貼的男人是什麽樣子,對吳志富已經存了疏離之意。

只是,兩人在成親之前就親密過,這也算是何翠雲落下的把柄。且吳志富此人膽大妄為,何翠雲敢不理他,他就敢把兩人之間的事宣揚出去。

何翠雲有夫有子,嫁人之後日子優渥,她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現狀,不願意被眾人唾罵。所以,所以咱每次與吳志富私會都膽戰心驚,真怕被人發現,但她又不敢不去。

一晃就到了馮鐵柱八歲那年,吳志富受夠了偷偷摸摸,也是他發現何翠雲身上料子越來越好,頭上的首飾越來越多。

於是,才有了馮父被算計到坐大牢的事。

在馮父被算計之前,何翠雲根本就不知情。只是看吳志富意氣風發,一副一定能做夫妻的語氣,當時她以為吳志富吹牛,沒放在心上。直到傳來馮父殺人後被送進大牢的消息,她才想明白吳志富那話中的意思。

何翠雲一時間只感覺天都塌了,她還大著膽子去了城裏一趟,試圖花銀子救人。但是馮父殺人時那麽多的人證,而被他砍傷的人又實在兇險。

用大人的話說,無論是誰先挑釁,那人受傷是事實,只要砍傷了人,就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。

馮父再也沒能回來。

何翠雲哭了幾天,但日子總得往下過。而這個時候,吳志富找上了門來,要和她做真夫妻,並且是入贅到馮家。

這種事情也有先例可循。

寡婦在男人走了之後,不願意離開夫家,但一個女人養不起孩子,於是就找一個人進門幫家裏幹活,說是做夫妻,其實就是搭夥過日子。一般情況下,願意入寡婦門子的都是活不下去了的光棍。

何翠雲不太願意,但馮父入獄是因為有人說她壞話,有人說她行為不檢,到處勾引男人……如果這時候鬧出吳志富和她早有茍且,說不定連她都要倒黴。

吳志富一力促成了此事。

然後就是這麽多年。

這人呢,就怕對比。

吳志富與馮父完全沒有可比之處,就拿生孩子這件事情來說,何翠雲生孩子傷了身,馮父是不計錢財的幫她調理,完了還主動喝了避子湯,哪怕因為這個藥馮父被人笑話是太監,他也不在乎。

而吳志富呢,讓她生了一個女兒還不夠,還想讓她生個兒子。結果一懷孕是雙胎,大夫都說了很是兇險,很可能會一屍三命。當時何翠雲很害怕,都打了退堂鼓,想要讓大夫配落胎藥。

但是吳志富不允許,說大夫是故意嚇唬人,讓她安心生!

這哪裏安得下心?

好在後來有驚無險,帶孩子的這些年,何翠雲心裏很清楚,多虧了大兒子在旁邊幫忙。否則,她根本不可能熬得過來。

這些年日子還行,雖然經常腰疼,姐弟三人也不太省心,時常氣得何翠雲心肝痛,但到底沒有為錢財發過愁。

直到馮父出來……何翠雲是真的想過與馮父將銀子算清楚,只要能分她一半,她就願意帶著吳志富離開,四十多兩銀子,修房子整修院子都夠了,興許還能買上兩三畝地。足以讓他們一家五口安頓下來。

她像這些打算一說,吳志富一口回絕。表示他不想離開馮家院子,而馮家的這些地,他也要接收。

他去街上買了些藥粉給她,讓她抹在最上面的那只碗上。

何翠雲不願意,但也只有照辦……哪怕她知道這樣做不對,但還是心存僥幸。吳志富的話有幾分道理,馮父不一定願意分她一半銀子。

如果不分,他們住哪兒?幾個孩子怎麽辦?

但要是大著膽子拼一把,事情成了,他們一家人不用搬走,兩個孩子可以繼續讀書,地也只屬於他們……大不了,最後把地交到馮鐵柱手中。

結果,事情很不順,姓馮的沒有喝那碗酒。而她的處境也越來越差,在村裏人面前丟盡了臉面,被公公婆婆針對,如今連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,只能來租這個破院子住。

此時聽了女兒的問話,何翠雲只想說,當年她是年少無知被騙了。

關於這些往事,何翠雲從來就沒有跟別人提過,如今在女兒面前,她就更不想說了。

家和才能萬事興。如今吳志富躺在床上,要是讓兒女知道他當年的所作所為……倒不是說她想要在兒女面前維護吳志富的面子和威嚴,而是說了也顯得她自己蠢。

良久,何翠雲才憋出一句:“這大概就是緣分吧。”

她受夠了這種貧窮的日子,做夢都想要回到馮家。

如果……如果吳志富不在人世,他們夫妻可能會破鏡重圓,到時,不光她能衣食無憂,女兒能得一份豐厚的嫁妝,雙胎也能繼續讀書。

越是這麽想,何翠雲越是意動。

吳俏麗理解不了這種緣分,以前她不太在乎自己的親爹是誰。

被寵著長大的孩子,想事情都比較天真。或者說,他們根本就不會把事情往深處想。也就是搬出了馮家,吳俏麗被擠得整宿整宿睡不著,天天都在啃那種剌嗓子的饃饃時,才總算明白了她和大哥之間的區別。

“娘,我要是去找大哥的話,他會不會收留我?等我走了,你就能陪著爹一起住。”

這院子只有兩間房,如今只能分男女住,母女倆睡一個屋,父子三人睡那個大屋。

“不會!”何翠雲這些日子跑去求兒子的次數不少,一次都沒能得償所願。對著她這個親娘,兒子都沒有什麽好臉色。對著妹妹,肯定也不會接納。

“你哥的心裏只有他爹,但凡是讓他爹不高興的事,他都不會做。”

姐弟三人的存在,完全就是在提醒她對男人的不忠,提醒馮父就是個被人騙到團團轉的傻子。

“你不要去自取其辱。還有,看好你兩個弟弟,別讓他們去洛水村。”

吳俏麗心中一片茫然。

她感覺大哥很疼自己,但凡她開口相求,大部分的時候大哥都會滿足。就比如今年春,爹娘的意思是讓她去地裏學著插秧。

不指望她幹多少,先去學著。

吳俏麗到了地裏,鼓起勇氣下了田,結果,還沒走兩步,就感覺到有東西在鉆腳後跟,她下意識擡起一看,手指那麽長的一個螞蟥正緊緊貼著她的肉。

當時她嚇得魂飛魄散,說什麽也不肯再次下田,於是,跑去求助了留在家裏做飯的大哥。

請人幹活是要留幫忙的讓吃飯的,並且飯菜還不能太差。

她是哭著說的,原本以為大哥只是安慰幾句,沒想到大哥當場就丟下了手裏的活,跑去田裏幫她插了幾排秧苗,還幫她在父親面前求情。

“萬一大哥願意幫忙呢?”

何翠雲無情地戳破她的幻想:“你想多了。”

她確實有想對吳志富動手,但是只敢想一想,她從來就不敢殺人。

吳志富搬到這個院子裏頭,那是鼻子不是鼻子,眼不是眼的,每天都很不高興,一想到外頭欠著的債,一想到曾經的那些友人對他的態度,他的心裏就特別煩躁。

何翠雲手頭沒有銀子,一日三餐吃得特別簡單。在吳家的時候還有鹹菜吃,如今搬到這裏,鹹菜都沒有了。

她真的是做夢都想要重新嫁回馮家。

不管是嫁回馮家也好,嫁給旁人也罷,她如今是有夫之婦,就沒有嫁人的資格。

*

最近秋收,村裏的各家都很忙。馮家卻一直過得比較悠閑。

李氏和馮父相處得越來越自然。

馮父深深覺得,李氏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子,她人到中年,連個孩子都沒有,好可憐。

馮父已經後悔當年喝避子湯,不是他還想生孩子,而是覺得為了那樣一個女人斷掉自己生孩子的機會有些蠢。

於是,這一日馮父閑來無事,在鎮上閑逛路過醫館時,跑進去讓大夫把脈。

“當初我喝過絕子湯,這毒能不能解?”

大夫一臉驚奇:“你這都快四十了吧,還生呢?”

因為馮父當年提刀砍人轟動了整個鎮上,鎮上少有人不認識他。

馮父有些尷尬,伸手摸了摸鼻子:“我這把年紀,真把孩子生下來了,孩子也挺受罪。主要我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,又不能給孩子留多少家業。”

他是真的這麽想,只不過,想起解毒的時間與娶妻湊在了一起,落在旁人眼裏,就是他想給現在的妻子生一個孩子。

反正大夫也是個外人,沒必要多加解釋。馮父說了一句後就不再提這件事,轉而問:“有辦法嗎?”

大夫點頭:“有點辦法,只不過,你當初喝的那藥很是霸道。不一定能保證你再生出孩子來。”

“只要能解毒就行。”馮父大松一口氣。

而他不知道的是,這會兒何翠雲正在大夫的後院……她是來給吳志富拿藥的,手頭的銀子不多,大夫一般也不願意賒欠,但拗不過她的苦苦哀求,到底還是讓藥童帶著她去後面寫了一張借據。

她一手拿借據,一手提著兩包藥,剛剛走到門後面,就聽到了馮父的話。

這一瞬間,何翠雲心裏真的特別難受。

男人當初為了她,主動喝了避子湯。如今要為了另一個女人解這個毒,分明就是已經忘了她,轉而將其他的女人捧在了手心。

邊上藥童還在囑咐:“千萬不能吃五倍子,那藥和這裏面的幾味藥相克,如果吃了會影響藥效,還對身體有害。”

何翠雲出了醫館,站在路旁發呆許久,然後把手裏提著的藥藏在了路旁一個巷子裏,轉而去另一個醫館買了五倍子。

回到院子裏,何翠雲熬藥時,把五倍子也加了進去。

這世上許多藥材都相克,大多數放在一起吃了也不會有事。何翠雲怕藥效不好,一鍋藥放了好幾個五倍子進去。

吳志富脾氣不好,最近也不愛喝藥,外頭天氣太熱,他在床上動彈不得,感覺渾身都臭了。

“打點水,幫我擦洗。”

何翠雲熬好了藥,就聽到這話,當即應了一聲,她把廚房裏的鍋洗幹凈,又添了水進去,這才端著藥送到了吳志富面前。

她很心虛,又怕自己後悔,緊緊盯著那個碗。她甚至都想端著碗掉頭就走。

心裏正亂著呢,吳志富出聲了:“你覺得我能好起來嗎?”

何翠雲回過神:“當然能。”

“你能有這份信心最好,翠雲,你這輩子生是我的人,死是我的鬼,別想著再找其他男人。”吳志富接過藥碗,“要是讓我知道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,回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。”

何翠雲從來就沒有與其他男人眉來眼去,聽到男人這話,她突然就有些心虛。不敢再看那只碗,想著吳志富是不是看到了她下藥。

吳志富這個懶人,好手好腳的時候都不願意做事。如今頭痛欲裂,腿也斷了,他更是萬事不想管。都不愛往窗戶外看,自然不知道這藥中被加了東西。

看見何翠雲一如既往地乖順,吳志富心下滿意,吹了吹藥碗裏的湯汁,然後將藥一飲而盡。

何翠雲上前去接碗:“如果你哪裏不舒服,一定要提前跟我說。”

吳志富靠在床上,忽然察覺到肚子痛,他勉強坐起,忽然發現眼前直冒星星,胸口也痛,一張口,竟然吐出了一口血來。

恍恍惚惚間,他睜眼看到地上的血竟然是黑色的。

這是中毒了呀。

何翠雲居然在藥裏下毒!

“何翠雲……”吳志富一字一句,“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。”

何翠雲後退好幾步,靠在門板後,驚恐地看著面前的血和狀若癲狂的男人。

距離吳志富受傷還沒多久,他滿口牙掉了,整個人瘦了一圈,顴骨高高,頭發枯黃,還亂糟糟的。

乍一看,跟那街上五六十歲的乞丐差不多。

他怎麽變成這樣了?

何翠雲越想越害怕: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。”

哪怕是她下的毒,也絕對不能承認。

吳志富呵呵:“你好得很!”

本是誇讚的話,卻讓何翠雲渾身發起抖來。

“我沒有下藥,你不要亂說。”

吳志富原本還想說幾句,一張口,竟然又吐了出來。他看著面前磨黑的血,白眼一翻,整個人趴倒在床上。

何翠雲心中驚懼,她不通藥理,也不知道這人吃了相克的藥之後會這麽嚴重,看著像是中毒。更不知大夫能不能解毒,如果事情鬧大,都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到她。

最好的辦法,就是等吳志富咽氣之後盡快將人埋掉。

但這應該不可能,吳家不會善罷甘休。

下相克的藥物時,何翠雲真的只是一時沖動。但藥已經下了,她也不怎麽後悔。只希望事情能順利一些。

“娘?”

身後傳來吳俏麗的聲音。

何翠雲這會兒正心虛呢,聽到有人喊自己,當即嚇了一跳,回過頭看到是女兒,她勉強扯出一抹笑來:“你別過來,剛才你爹又發脾氣了,就差砸碗了。”

吳俏麗很怕父親,聽到母親這樣說,一點都沒有懷疑,她轉身就去了院子角落。

何翠雲回頭去看床上的人,早已面若金紙,明顯是出氣多進氣少。

吳志富滿眼的憤恨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,但有黑血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喉嚨冒出來,讓他說不出話,一個字都吐不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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